?绿玉哽咽道:“姑娘这是体谅奴婢还是看不起奴婢?奴婢与绿蜡不同,她是家生子,有牵有挂,奴婢却是被夫人从拐子那里买下的。奴婢自记事起就跟着姑娘,日日相伴,说句逾矩的,便是寻常人家的亲姐妹也远不及咱们这样的情分。姑娘此刻赶奴婢走,今后便是能侥幸逃出一条命来,下半辈子也难心安!” 她越说越平静,右手却拔下了发上的银钗:“姑娘若不肯遂了奴婢的心愿,倒不如立刻了结于此!” 师杭大惊,赶忙上前拦她,一时之间,两个女孩都跪坐在地相拥而泣。可是泪水阻挡不了叛军的脚步,师杭心中清楚,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她们也只得迎难而上。 于是,她竭力冷静下来,取出脖间一物道:“这是阿娘昨夜留给我的,她可曾说了什么?” 那是一枚青玉镂雕鹤鹿同春玉佩,绿玉只瞧了一眼,又细心地将它掖回了师杭的衣襟之中:“姑娘千万收好这物什,等出了城,便想办法去鄱阳寻符光符将军,示之此物。” “鄱阳……符光……” 师杭对这个姓氏颇为熟悉,但这并不是最紧要的——鄱阳与徽州之间山高水长,仅靠自己,她根本没有把握能成功抵达。 正想着,她余光不经意发现帘外立着一人。 “弈哥儿!”她惊喜唤道:“快来阿姐这儿!” 师棋年方五岁,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,家中近些时日气氛凝滞,他还懵懵然不知发生了何事。眼下,他一听阿姐唤他,便立刻咧嘴笑着跑过来。 师杭爱怜地搂住他。她只有这么一个幼弟,倘若爹娘今后不在,她就是他的靠山。 “何时走?”师杭秀眉紧蹙,心中止不住担忧:“迟则生变,此事拖延不得。” 顾及着一旁的小少爷,绿玉压低声音道:“夫人教咱们听战鼓声。等下一次战鼓声响,约莫天色已暗,柴嬷嬷回来,咱们便可以出府了。” 师杭想了想,这一路艰险难料,旁的且不论,多少应当备些盘缠。她刚要开口同绿玉细细商议,便听见外头鼓声骤响。 顷刻间,屋中叁人的脸色都变了。绿玉是惊诧,师棋是害怕,而师杭却是满脸惨然。 因为这鼓声太不寻常了。 自远处天边幽幽传来,声声切切,撼人心魄。其中所蕴的苍凉与悲壮,如垓下之歌,就算她不懂兵法也听得出,这绝不是进攻冲锋的信号,而是溃败撤退的绝唱。 “城破了……” 师杭猛地起身,不顾一切就要往门外跑。她似乎都能亲眼看见城楼那处的惨烈情形,血漫江河、尸横遍野,而她的爹娘还在城楼上啊! “姑娘,不能去!”绿玉死死拉住她:“您若是去了,老爷夫人的苦心便全白费了!” 师杭撑不住歪倒在榻上,失声痛哭,而师棋也在一旁望着阿姐惊恐呜咽。绿玉心疼地安抚道:“这会儿什么都来不及了……姑娘,无需再等任何人了。您同我换了衣衫,立刻带着少爷出府。” 闻言,师杭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了,她高声质问道:“那你怎么办?你假扮成我,然后代我死吗?” 绿玉温柔地看着她笑,默然不语。 只有徽州路总管师伯彦之女“师杭”身死,姑娘才可彻底舍弃这个身份,从头开始。等姑娘离府,她会用一把火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。 她们相伴十数年,又怎会不清楚对方的心意?但师杭还是摇头,坚定道:“要么我们一起走,要么就一起留下。” 不得其志,虽生犹死。她自幼受的教导是爱惜众生,而非只爱惜自己的性命。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