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一眼。
昨夜趁人不备,她偷偷打开一看,恨不得仰天长叹:这穿跟没穿有什么区别。
“秉县主,汤池热水已备好。”
门敞着,外头侍奉的丫鬟也不敢入内,只恭敬地在门口回话。
宝知耳尖,远远听了七七八八,内心激烈交锋许久,还是站起身来嘱咐惠娘。
“将上回尔姑娘带给我的包袱一道携去。”
惠娘从不问为什么,只一顾忠心耿耿听宝知指令。
从正堂抄廊往右便是汤池,邵府的丫鬟进退有度,只守礼候在门口。
县主才进去不久,就见其身边的丫鬟出来道:“县主道,让小厨房有什么汤食备两碗热在灶上,不要放葱、香菜、姜、大蒜。”
外头安排好事宜的陈嬷嬷一听,忙道:“我们家公子细心,早就准备了。”
那丫鬟顿了顿,只笑道:“有劳了。”
旁的陈嬷嬷便是一句也逼不出来,她也不敢跟进去,只得在门口跺脚。
金山银山,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搂些回去。
这厢宝知披着湿发正盯着那包袱天人交战,忽闻外头传来交谈声。
“县主,公子回来了。”守门的丫鬟往里通传。
宝知一急,不得多想,胡乱拉开包袱便往身上穿。
另一厢邵衍更是煎熬。
刚回来就听丫鬟们道县主在汤池沐浴,他压制的酒意便肆无忌惮地上脸,有些口齿不清胡乱应几声。
目光所及榻上那块白绸时,体内那火便通达四肢。
他看门口也不是,看床也不是。
“衍郎?”男人一惊,慌张将拾起的裙摆放下。
那抹水红便飘飘忽忽垂地,鼻息间的馨香转瞬即逝。
邵衍语无伦次:“额……我,不是……这衣裳。”
她会不会觉得我不稳重,唐突了她。
他说不下去了,只抿唇看着门口女孩亮晶晶的双目。
“哈哈哈!”女孩却扑哧一笑。
笑得这般好看,犹如阳春叁月拂柳堤畔被微风卷起的细絮般清爽。
邵衍的不安逐渐融于在这笑声中,自己也撑不住弯了眉眼。
是的,他欢喜坏了,都忘了。
他们已经是夫妻,哪里唐突不唐突的道理。
穿着长袍的女孩就这般笑着扑进他的怀里。
“我真想你!”
丫鬟们识趣地关上门。
邵衍知道自己婚袍撒了些酒水汤汁,若是以往本该叫她退开些,可现下他只想跟着心而行。
男人紧紧搂着女孩的腰,将她深深嵌入自己怀中
“我也想你。等了好久了吧?”
邵衍身上有那令人安心的草木清香,也有筵席特有的味道。
混杂着酒气,还有食物调料的味道。
寻常人定是不喜欢这种酒肉糜烂气味,可是这种应酬特有的味道与地下车库的冷冽感是她古怪的癖好。
这些气息总与她少时的回忆相挂钩。
那时她还在家所在的区读书,并未与父母分离。
家里的事业正在上升期,父母几乎夜夜都有应酬。
作为孩子,她很早就明白家里的一针一线全源于父母在外头的工作。
一个人守家本就是常态。
可对于一个尚在小学的孩子而言,她不能不怕。
有时是十一点,有时是一点。
父母总会拖着疲乏的身体而归,身上携带着气息深深烙印在她的五感之中。
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。
“刚刚可用了些吃食?”他揉着女孩披下的长发,只觉心中生出无限怜爱。
“没呢,想等你回来一起吃。”
回来一起吃。
第一次有人等他一起吃饭。
诗集中隐藏于所谓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下对于圆满的渴望真真切切映照在他的心上。
他忽地融汇贯通。
温柔乡,英雄冢——原来背后有如此缘由。
邵衍心中清楚,自己其实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。
他小时希望自己能被爹娘疼爱。
等着,期待着,最后落空。
后来期盼能一日叁餐,此外,若不被堂哥殴打侮辱便更好。
等着,忍受着,最后换来一次彼之一次愈发恶劣的对待。
挨到十五,就在他快些自甘堕落间口,翩翩的飞蝶忽而停留于他的心口。
那轻压在唇上的柔荑白净绵软,同他生了冻疮流脓血的手自然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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