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槛上屋檐下的灯,只被换了一盏缟素,梁府外的竹灯,依然暖黄照路。 万媒婆一改平时艳丽喜庆的衣着,只身着素净的入屋。万媒婆一进屋子,就瞧见梁叶氏跟一位丫环带了朵小白花,梁府的其他人并不见有丧哀之色。 梁府小厮带了一位跛脚又满脸麻子的男人进屋,这男人名叫老丁,是义庄的丁男。或许总是昼伏夜出的关系,老丁的脸颊凹陷严重,双眼没有多少精气神,却突出的如金鱼死眼般吓人,旁人见状都退避三色。 万媒婆见到老丁也退了几步,她见的人多了,认得这麻子脸的男人是老丁,因此更把老丁当成瘟疫或是恼人厌恶的害虫,小心的低头避过与老丁的眼神交对。 万媒婆平时见惯了喜庆红事,从没看过像梁家这么急的把红白之事赶忙着放一起完成的。她自是猜疑,此梁家小姐莫不是出了什么不要脸面的事端,这梁家才会着急的找冥婚,又一边找义庄的老跛子老丁来准备下葬了事。 巧燕搀扶着梁叶氏,万媒婆起身回礼一边从袖口拿出几份庚帖,细细言道:"堪舆李大师有言,魂有所归,而不枉落于历。我们天下父母心的,也才能安心。" 梁叶氏一听见这天下父母心,眼眶就瞬间泛红,思想起她家姑娘为何如此不幸,她也没可能能亲眼看见她的女儿出嫁,觅得夫婿去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。 梁叶氏想起女儿,也不禁失神。巧燕这才心灵手巧的替梁叶氏接过万媒婆递上的庚帖,再恭敬地递给梁叶氏。 梁叶氏收起发红的眼眶,只虚浮的坐回椅上。她细看这几份庚帖又与巧燕低耳交谈,面容越发严肃,显然不满意。 梁叶氏不愿意说难听话,但这些早早年纪就身死的男性,实在叫她难以替馥儿做决定这阴间孤冷,她只希望有个有担当的男人能照顾她女儿,而不是这些还要人照顾的孩童稚子。 梁叶氏轻轻摇头把庚帖放回巧燕手上,巧燕递回到万媒婆的手心上。 不待万媒婆开口,梁叶氏掩面以茶水润了口,才小声细言:"这些...是我女无福,都算了吧。" 万媒婆听得懂这弦外之音,讨好的靠前低眉顺目的问:"夫人可否有何要求。" 梁叶氏沉声应:"婚嫁首要看重是门当户对,我女虽凄苦,却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家,这地下的夫君,我这为娘亲的可不能不替她小心的挑选。" 万媒婆一脸为难,梁叶氏清楚这商人逐利,索性又言:"这该有的礼数,我梁家不会忘记,万媒婆尽管放心。我梁家是嫁女,不是卖女。" "夫人说笑了,这哪里是钱的问题。是这确实...没有更多的办法了"万媒婆说起话来遮遮掩掩的,这说的为难,旁人或许不清楚是由,可在旁边的老丁却清楚这万媒婆的话中之意。 老丁沉声,烟嗓断断续续,"此些月的无名男尸也就只有万婆娘给的那些了,其他的轮不到这来。童男只能配童女,而梁家的孤女也只剩下这些了。" 梁叶氏听着头疼欲裂,揉揉鬓边,巧燕就贴心的给梁叶氏递上热茶,直至顺了口气,可这些配能之她女儿的地下夫婿,不是溺水而亡,就是尚有残缺,尸首不全之尸,再不然就是孤苦的老翁,她这可怜的女儿怎能与之冥婚。 这绝对不行! 梁叶氏放下瓷杯,一副送客的姿态,"罢了!我需要再思量一番,明日我便让人给万娘子捎上消息,万娘子慢走。" 万媒婆离开后,梁叶氏以眼神暗示巧燕,巧燕递上一包银两给老丁,"请丁义师在夜里多加关照了。" 银两在老丁手心上叮当作响,阴沉的神色突现喜色,"夫人放心,我老丁办事你们可以放心。" 老丁的跛脚,行在梁家这不够平整的青石面上得额外小心,这下了雪,青石面上又更是湿滑。 老丁还未行至门外,便有一青衣公子等着。 老丁还未开口,青衣公子便自报家门,旁边的小厮机伶的递上了另一包银钱。 梁予惠对着老丁淡然的说着:"家妻身怀六甲,家里不宜行丧。我父亲希望明日就能将家妹下葬,及早让我小妹可以九泉得安,若是时辰不宜也希望先移至义庄,以免冲撞胎神。" 梁予惠对着老丁时,神情尚有一丝哀凄,他垂头有丝愧疚低言:"尽管哀凄,生者却还是得自重其生,家妹就望丁义师帮衬了,梁某谢过。" 老丁以手心又秤了银两,知晓这梁家现下是双头马车啊!但老丁也知晓任何大门小户都是以男人为尊,虽说阴亲之事是后宅之事,但只怕这梁夫人是会白费心思了。他收下银子,便会把事情办妥,梁家的男主人们希望越早把亡者送走,那他就拿钱照办,管他什么良辰或是吉时。等人埋了,谁管这尸首去哪了? 老丁唱着诡异的歌谣,摇头晃脑的往空荡的街道行去。 这人啊!骨肉亲情又哪抵的过身首异处,白骨森森,头颅长草的浓疮发臭呢?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