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家之耻,让我沦为全长安的笑话,不就好了么!” “阿弟!” “你还道我是你阿弟!你利用我。接近我!你方才抓着我,威胁玉龙,她为了救我,差点被石头砸死了!她要是死了,我先拉你陪葬!” 说完,他只觉眼眶一热,花重晏微微一怔,手背擦过脸颊,低头一看,上面是泪水。 泪啊,他有多久没流了。 他记得,第一次到花家时,四岁的他很害怕,不敢哭,只有一个人缩在房间角落里,把所有灯都打开了,有个小女孩,梳着羊角辫,在窗边看他。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,却没想到,那羊角辫早就映在窗棂上。 过了一会,他打开窗户,人走了,但窗边放了一块糖。 他听说,花家有个女儿,特别调皮捣蛋,千万不要靠近她。 果然,他吃了那个糖之后,就大病了一场,梦里迷迷糊糊的,只听山羊胡的大夫说,孩子要是救不活,也是命。 当时,有个哑婆婆在他床边守着,哭得喑喑哑哑,很是难听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花老爷很生气,要再找大夫,要把全城最好的大夫找过来! 当时,那个女娃娃又跑了进来,花重晏心里想,完了,这个小魔女一定是来索命的。 结果一屋子人就听她脆生生道:“阿耶别担心,我方才找神仙婆婆给阿兄算过命了,卦像说,我阿兄天官赐福,水官解厄,净世无灾,长大后啊,还会生三个孩子!” 她举着三个肉肉的指头,朝病床上的花重晏娇憨一笑。 醒来后,他什么都不记得了,只记得她说过的这段话。 大夫说,前尘净除,便是重生。 第80章 言笑晏晏 命运它不会打笑脸的人。 孟之涣对眼前这个弟弟的感情,是陌生,且复杂的。 但是,不可否认,当他问花玉龙愿不愿意舍弃自己救花重晏的时候,她的眼神里,没有逃避,甚至于,想要往前走。 这个长安城最可怕的少女,如何会,如此让人接不住招。 “沁岚。” 孟之涣轻声唤了她,示意她,自己没有事。 他忽然的冷静,让所有人都戒备地望着他,只见孟之涣一步步踱到花重晏身前,越过他的身后,看向花玉龙,惨然一笑:“花娘子,你为我弟弟,躲在道观十四年,可恨么?” 这十四年,他过得痛苦,而这花家,却用唯一的骨肉,顶了罪。 花玉龙双手攥着拳头,目光冷冷道:“可恨,便要全天下,给我陪葬么?” “是你的阿耶,亲手将你送进笼子里的,为了得到何家的造纸坊,为了花家的荣耀,比起这些,你真不如我阿弟,这个养子来得受宠啊。” 花玉龙只觉心头一阵火鼓着往上窜,但她不想显现出来,无论什么时候,都不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懦弱。 她嗤笑一声:“孟子涣,你是嫉妒吧。” 迎上孟之涣僵硬的神色,冷笑道:“花重晏有人偏袒着,有我这个妹妹,还有长兄和阿弟,而你呢,被父母放弃,风餐露宿,余生无望。” “不!” 宋沁岚打断她的话:“她还有我!” 花玉龙看向她,夜风掠起她的发鬓,宋沁岚那双眼神,没有往日闺阁少女的怯懦和规矩,是勇敢的,无谓的,是能为了想要的人,拼命的。 “瞧啊,大唐的女子,便是如此敢爱敢恨,反倒是你,孟画师,噢,何公子,一直活在恨里,最后把自己恨死。” “我已经死了。” 何勉看着花重晏:“在他们选择何崇的时候,我已经死了。只是想不到,十四年之后,还有那么多人,站在你的身前。” 花重晏轻叹了声,道:“我知道,阿兄心里的恨,难以消解。” 说罢,他转身,径直朝大理寺令邱往和温简走了过去,叉手行礼道:“我乃当年何氏之子,幸得花家垂怜,苟活十四年,今日,便重审我的罪名,连同飞钱一案,悉数由我一人承担。” “重晏……” 花觉闻上前道:“你在说什么!这哪里是你一人能担的罪名!” “我是何氏小儿,隐姓埋名,认贼作父,一心复仇,如今功败垂成,所做之事,都与花家无关。” “阿耶、阿耶不是这个意思!”花觉闻心头钝痛:“生娘不及养娘大,你阿耶我白将你养大啊!” “阿耶……” 花重晏看着他,清浅一笑,道:“别再困着玉儿了,从前,你生怕她溜出去,我到花家后,给我的第一个任务,就是看好妹妹,现在,也没这个必要了罢。” 说着,他深深一鞠躬,再直身,身形清朗如疏月,映在花觉闻的眼里,模糊不清,他伸手抓住二子的肩膀,目光浑浊凝在他身上,说着: “你这小子,可知,阿耶为何给你取字‘重晏’?你小时候,不爱笑,再怎么逗都不开心,小小年纪便心事重重,重晏,阿耶就是希望你一生言笑晏晏,多笑一笑,这世间无论多大的困难,一笑便过去了,命运它不会打笑脸的人,记住了吗?” 花重晏眼角沁泪,躬身道:“记住了。” 烛火摇曳间,玄策看着花玉龙的脸庞,心里却隐隐有道地方抽着丝。 “花娘子。” 她朝他转眸过来,没有说话。 “我应允了当初在天心观的承诺。” 她皱眉:“什么?” “出入长安,随你高兴。”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