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。 是杀意。 刻骨的杀意就像支支利箭,自他全身上下,激射向四面八方。 她看着他铁拳紧握,额头上青筋爆起,不知道下一秒,便会做出什么事来。 若是寻常女子,定然已经吓得惊叫,甚至是昏死,可夜璃歌却泰然如山般,四平八稳地看着他,绯红唇间字字清晰:“你要——杀我?” 又是四个字出口,却恍若一道劈雷落进傅沧骜心中,震散了他满腔的戾气。 呆呆地看了她良久,他忽然发一声喊,纵身从半敞的轩窗里飞了出去…… 留在屋中的夜璃歌浑身大汗淋漓,猛地瘫软在地——刚才那一瞬,她的反应,只是出于长期征战生涯养成的本能,而她自己,是全然没有丝毫把握,能够控制住他的。 倘若他潜抑在骨子里的狂蛮一时发作,要伸手拧断她的脖子,也不是不可能。 他就像是一只奔蹿在万里荒原上的猎豹,根本不受任何力量的约束。 哪怕是她,夜璃歌。 傅沧骜走了,夜璃歌却一夜未眠,反反复复不停地做着噩梦,一时看见傅沧泓与安阳涪顼仗剑决斗,两人俱是一身鲜血;一时看见傅沧骜落入重重陷阱,仰天嘶嚎;一时又看见父亲立于危城之上,身前飞蝗如雨…… 天刚蒙蒙亮,她便起了身,脑袋闷闷钝钝地痛,就像被刀子扎过,胡乱梳洗了一下,夜璃歌下了木梯,便往碧倚楼而去——按照家中规矩,每天这个时候,她应当前往父亲母亲宿处问安。 不想她起得早,夜天诤似乎起得更早,已在楼前的卵石地上练功,脚踏方圆,头顶七星,吐气纳息,面色沉稳。 夜璃歌不敢打扰,垂手躬立于一旁,直到父亲合掌收功,方才上前执礼道:“父亲大人早安。” 从袖中抽出方柔巾,夜天诤拭去头上汗珠,两眼往她脸上扫了扫:“怎么,昨晚没有睡好?” “是。”在父亲面前,夜璃歌倒也不想虚瞒。 抬头看了看已经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,夜天诤悠悠言道:“今日倒是个好天,去郊外散散心吧。” “散心?”不意父亲竟说出这么番话来,夜璃歌不由一怔。 “是啊,”夜天诤点点头,“为父这些日子瞧着,你关在家里头也怪闷的,出去走走吧。” 听出父亲话中的体贴之意,夜璃歌心中微暖,当下敛袖再拜,答应一声“是”。 “不过——”夜天诤话锋一转,又再次言道,“最好换一身装束。” 夜璃歌低头看看自己,顿时明白过来——这夜府门外头,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,倘若她就这么出去,不定又要生出多少闲话来。 辞别父亲后,夜璃歌转回碧倚楼,找出身昔日在军中常穿的骑装,细细儿换过,又将满头青丝挽成髻子,对镜看时,自己已然变成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,犹怕掩不过,再取妆盒细改面容,已与素常大为不同,纵使是熟惯的人站在面前,只怕也难以认出。 夜璃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,向壁上取下惊虹剑,悬于腰间,复下楼出府而去。 炎京城中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,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,孩童们欢快的笑声,茶楼里说书先生的嗓门儿,以及某处偶尔传来的丝竹乐声,构成了炎京城独有的市井风情……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夜璃歌沉郁多日的心情,总算释解了些,好比那乌云沉沉的天空,被鼓荡的风吹去,露出些许阳光…… 可是…… 十数年养成的敏锐,让她察觉出来自背后的异样。 声色不动,夜璃歌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,在一处小摊前停下,拿起面琉璃小花镜,借着其反光,迅速瞧清跟在后面的人。 是个毫不起眼的青年男子。 如果不是他那双精光内敛的眸子,几乎将夜璃歌给糊弄了过去。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