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乡亲们,”严思语的表情还是那样地平和,“乡亲们,此次本官带来的纸纱已经换完,一个月后,朝廷将增发第二批纸钞,请错过第一次机会的乡亲们,务必在第二次时及早赶到县衙。” 见没了好处,百姓们自然纷纷离去。 “刘诚。” “小的在。” “这一州的人里,可有能办事的人?” “大人的意思是?” “不虚夸,不躁动,不盲目,能够脚踏实地,同时认真做事者。” “这个……”刘成嚅嚅。 “不许藏私!”严思语一声疾喝。 刘成吓了一大跳,赶紧恭恭敬敬地道:“大人,这这,这,我家附近倒是有个书呆子,平时只知道看书,不理人的。” “书呆子?怎么个书呆法?” “此人每天只知道看书,吃饭的时候把馒头蘸了墨塞进嘴里,引得一镇人笑话,而且成天知乎者也,没有人听得懂,他说的到底是什么。” “哦?” “那你,去把他请到衙门里来。” “大人,这——” “怎么了?” “大人不知道,这人的脾气极臭,天生不爱和官府里的人来往,越是有钱的人,他越不理睬,越是有权有势的人,他也不理睬。” “奇怪。”严思语不禁抬手摸了摸下巴——他在世上多年,又于京师宦游,世人千百种,倒也见得多了去,鲜有人不为财色所动,不为权势所惑。 他顿时来了兴趣。 “罢了,且待本官亲自去瞧瞧。” 且说退衙后,严思语一个人出了衙门,沿着小街慢慢走至刘成所说的院落前。 长着青苔的木门微微半启,且见里面石桌旁,坐着个身穿青衣布袍的书生,正勾着头瞧一本书。 严思语抬起手来,敲了敲门,书生充耳不闻,像是全身心都已经沉浸在书里。 不得已,严思语走了进去。 “请问,是黄秀才吗?” 书生抬头,撩了他一眼,见他两袖清风,这才浮起几丝笑意:“阁下,请坐。” 严思语撩袍落坐,定睛看时,却见他手里捧着本《周易》,不由略愣了愣:“先生可是在研究此书吗?” “嗯。” “可有心得?” “概,天地万物,皆在其中也。” “哦?先生对家门外之事,一律不闻不问,可知天下?” “天下者,道则一致,理则俱通,还有可看吗?” “看来,先生是自负高才?” 黄书生没有言语。 “先生自谓高才,为何不考取功名,做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?” “大事?”黄书生微微冷笑,“天下凡夫俗子辈,皆以为自己可以做大事,可是据我看来,世间熙熙攘攘,无非为名为利,哪有什么大事。” 严思语先是一怔,继而道:“先生这话说岔了吧,难道诸如兴修水利,创办学堂,改革税制,为天下万民谋福祉,不是大事?” “尊驾是官府中人吧?” “是。”严思语倒也不否认。 “那么,”黄书生站起来,在院中来回走动着,“依先生看来,如今这天下,是百姓得利多,还是权贵阶层得利多?” 严思语一怔。 “既然是权贵阶层得利多,那又何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?倘若如此为官,不过是帮助掌权者为虎作伥罢了。” “你——”严思语被他一语激得连话都签不出来。 他隐约明白,这人为何胸负奇才,却不为世所用,隐约有几分警服之意的同时,却也不免蜿叹。 “你走吧。”黄书生轻叹一口气,“你能布衣至此,已经说明你非世间庸人,否则黄某早已将你扫地出门,只是你我道不同,不相为谋,阁下还请自便。” 第五百零四章:民情 在黄书生家中碰了一鼻子灰,但严思语心中却莫明觉得十分快慰——如果国家能多一些这样的人,倒不失为坏事,只是可惜黄书生性子太傲,怕难与人共事。 有的人文章做得好,你让他做事就不行,有的人八面玲珑,你让他挑大梁却万万不能,有的人德高望重确实不假,但思想守旧,难以开拓创新。 思考着这些问题,严思语回到衙门里,刘成迎出来,见着他便问:“严大人,那黄秀才……” 严思语摆摆手,自己提步迈入堂中。 看来,事情确实不成。 “严大人,”他磨磨蹭蹭凑到严思语身边,“依你看,我成是不成?” “你——”严思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,“发行纸钞可是个废力不讨好的活儿,你真愿意做?”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