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壮汉挥着拳头扯着小陆管事的衣襟摇晃:“说清楚。” 小陆管事演技很好,伤心得声情并茂地:“少夫人抱恙,久病不愈,二月里已经过身了。家里派了人来请舅爷们,只左等不来,右等不来。实在没办法,又派了我来。只我来之前,天已经开始热了,老爷说不行的话就只能先往余杭发丧了……” 温家一家子懵了许久,才哭了出来。 因妹子先前的来信就提及过生病。生病过身是常见的事,好好一个大活人,有时候一场风寒就没了。一家人自然不可能生出什么怀疑猜想,只哀哀戚戚地,商量之后,仍像当初报丧那时一样,让温松代家里去奔丧。 温松遂和陆延往开封去。 开封陆府,杨妈妈端着盘子,面无表情:“开门。” 丘婆子撇撇嘴,从腰间摘下钥匙,开了上房的门。杨妈妈端着饭菜进去了。 “夫人,用饭了。”她道。 陆夫人坐在榻上,安静得像雕塑。 阳光打在她脸庞上,两颊深陷,颧骨凸出,昔日保养如玉的女人,如今瘦得吓人。 自被陆正软禁在上房之后,她没有一日吃得下,睡得好。 一想到温蕙如今落在了阉人的手中被玩弄蹂躏,甚至不知道生死,她便感到噬骨焚心般的痛苦。 监察院霍决。 那是一个女人听了会捂耳朵嫌脏的名字啊。他折磨女人的恶名在众人间悄悄地传播。年长的夫人们是不许年轻媳妇听的,怕脏了她们的耳朵。 蕙娘。 蕙娘如今,还活着吗? 如活着,又是活得怎样的痛苦? 是她亲手把那个孩子送到阉人手中去的啊。 一想到自己当初贪生怕死,竟无视了其中种种的风险,猪油蒙了心一般听了温蕙的主意把她送出去,陆夫人就痛苦得无以复加。 她试过自救和救人。 她分别给京城、青州和金陵都写了求救的信。可那些信都没能送出去,全都被陆正截获了。 他冷笑着,当着她的面把她的求救信一点点撕碎。 撕灭了她所有的希望。 儿子、舅公子、弟弟们……谁能,谁能救救蕙娘啊? 求求你们! “这两天有些个不长眼的,想轻慢大姑娘。”杨妈妈轻声说。 果然只有提起璠璠,陆夫人的眼睛才能聚焦。 “然后呢?”她咬牙问。 “夏青家的是个有担当的。她护着大姑娘呢。”杨妈妈道,“有她在,那些人便不敢了。” 陆夫人点点头:“她以前在我跟前的时候,就是个能干的。” 夏青家的便是璠璠的教养妈妈。她是陆夫人亲自挑出来的人。 果然没有让陆夫人失望。 温蕙“去世”后,陆夫人又“养病”,难免有些脑子不清醒的人,想慢待陆璠。 夏青家的柳眉倒竖:“这是公子的嫡女,唯一的孩子,谁给你们的胆子!” 那些脑子不清醒的人才想起来,公子是多么地疼爱大姑娘。 砸砸嘴,不敢轻慢璠璠了。 只小声嘀咕:“横什么,待公子日后续弦,生个小公子,看你还能不能横得起来。” 上房里,杨妈妈忽然跪下,泪流满面。 “夫人,夫人。”她哭了,“都这样了,你想开些啊,别跟老爷硬抗了!” “她又不是你生的!只是你媳妇,不是你女儿啊!” “你是婆婆。你只是婆婆啊!” 陆夫人流下眼泪。在透窗的阳光里晶莹闪烁了一下,如宝石一般。 “倘乔妈妈在,”她说,“她绝不会这样说。” 杨妈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。 陆夫人并不苛责她。 这世上没有人能像乔妈妈一样。 乔妈妈当年遇人不淑,毅然与丈夫和离,破家而出,成了一个无牵无挂的人。 一个独身的女人在外面活不下去,她去向旧主人求庇护。 这个旧主人就是虞家老夫人,虞玫的母亲。 虞老夫人不顾丈夫的反对,让这个和离的旧日大丫头到虞玫的身边,做她的教养妈妈。 她对丈夫说:“她有敢和离的勇气,这样的女子在我女儿身边,我相信她能保护好玫儿。” 丈夫被说服了。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