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顺在半山腰发现这女人时,差点以为是自个儿看花了眼,抑或是撞上了林子里的精怪。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。他们遍寻不见的人,只一个眨眼的瞬间,就轻飘飘地自顾自现了身,简直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。 少女衣着单薄,形容狼狈,可出尘的殊色不减,甚至较他去年攻进城后初次见她时更为夺目。她身后没有任何匪寇跟着,方圆几里又尽是自己人,根本不可能有埋伏。于是丁顺走近几步,借着篝火亮光细瞧,发觉她与从前相比还是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了。 她的眼神中,不再有倔强天真的光,取而代之的是死水般的静与冷。 众人见到这孤身的貌美女子,便急着围上去七嘴八舌地盘问,想确认她究竟是不是齐小将军要找的人。然而丁顺却一抬手,比了个手势,将众人都挥退了。 “师姑娘。”他单膝跪下,小心翼翼问道:“姑娘可安好?是否需要先唤大夫来?” 乍看上去,她几乎毫发无伤。可没人敢信她当真毫发无伤,更没人敢相信她当真自己回来了。 “你是……”师杭对上他的视线,蹙了蹙细眉,似乎想说什么,但终究还是没有挑明:“无需大夫,给我寻件披风来可好?” 冬日夜里,又是山林深处,丁顺看她冻得唇色发白,也顾不上再去寻了,干脆将自个儿身上裹着的光板皮衣脱了下来,搭在她肩上。 “多谢。”师杭轻声回了一句,旋即便垂下头默然不语,定定望着一处怔怔地出神,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。 丁顺见状,一边将她请进帐子里,一边命人快马加鞭去城内报信。在这等候的半个时辰里,丁顺守在帐子里看守着她,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。 “姑娘怎会在此?难道有人挟您而去?” 闻言,少女只摇摇头,嗫嚅道:“我是自己下山的……他们将我关在地牢里数日,不知为何又突然将我放了出来,绑我在马上行了好远的路。我被蒙住了眼,何时何地何人,一切不知。” 丁顺没想到竟是这样离奇的桥段,他抿唇,不置可否道:“姑娘受惊了,待元帅回来,定会查个水落石出。” 师杭嗯了声应他,旋即又转而道:“见了你,教我想起一些旧事,丁统领。” 丁顺心里一惊,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他。 “我想知道,当日那位辱我的孙统领,现今何在?”师杭不紧不慢道:“我记得他挨了军棍,后来呢?” 丁顺骤觉喉间干涩,支支吾吾道:“孙镇佑他……他被调去别处了。” 师杭又追问道:“那你可有他消息呢?” 丁顺猜,她想问是死是活,可他没法开口,只能含糊道:“没有,往后若有……在下定告知姑娘。” 说罢,他抬眼只见这姑娘一副精力不济、昏昏欲睡的模样,立时便住了嘴。下属们早在他的授意下将附近戒严,丁顺恭恭敬敬又守了会儿,直到她睡熟,方才掀帘出了帐子。 林子里的寒意更重了。年关已过,春风未至,他们这队人在此处驻扎搜寻数日,风餐露宿,其实是十分辛苦的。 当日那个扬剑捍卫自己贞洁的小姑娘,现今已是他们元帅最在乎的人。因她失踪,全城都笼上了一阵惶惶不安的压抑气氛。沉将军夫人新丧,诸位长官又要管军务,又要办丧事,还要兼顾着寻人,全都急得焦头烂额。 人人都道,这位师姑娘是逃走了,丁顺亦深觉有理。可今日她的出现,又教丁顺推翻了先前的所有猜测——也是,孟元帅待她极好,任她是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该被打动了。为贼所掳,走失复回,情理之中。细想想,连丁顺都有些佩服她的命大与胆大。 至于她问起的孙镇佑,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。孟元帅的私心在与她有关的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,也因她的建言,在军中新立了许多规矩。例如,奸淫良家女子者立斩不饶,已有妻室者不可再娶,如今再无人敢胡作非为。 丁顺不好说独他们徽州路如此严格管束部将,明智与否,他M.cijUMi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