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明明在班级看台事事不关心,刚才也站得远远,为什么出现在这里? 他明明清瘦又羸弱,为什么能撑住两个人的重量? 他明明面色平静,为什么又露出这样锐利又滚烫的眼神? 他们现在这个姿势宛如一个怪异的拥抱,徐烟林觉得左边肩膀从里到外都沉重起来,光速直起身,从他胸口前离开。 她垂下眼,拒绝跟他对视,只是低声道谢——低头又看到他状似寻常的腿,正在微微发抖。 但越森只是望着她,在她抽身后就收回了手,露出个淡如晨风的笑,眼中恢复往日的散漫。 这实在有点别扭。 素怡累得对这一切浑然不知,还在烟林怀里艰难地干咳,她干脆趁机带着人就往旁边走开。 终点处乱糟糟的,统计成绩的裁判正在讨论什么,刚才摔倒的同学被七手八脚地扶起来,脸色苍白。 徐烟林方才没细看其他选手,也不知素怡到底排在第几,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张望,听见裁判最后宣布是亚军,有些紧张地去看素怡的表情。 这结果不免有些遗憾,素怡摇了摇头,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说得出话:“我猜也是。” 她向来看得很开,平复了一下心情还跟徐烟林打趣:“已经不错了,本来还是第三呢!而且我至少等冲线了才摔的,也不算丢脸。” “哪有,我接住你了,没摔。”徐烟林纠正道,拿出纸巾递给素怡。 “是哦!谢谢你啦!”素怡抹了一把额头,冲她笑笑。“你也挺有劲嘿?我当时已经完全失去重心往你身上栽,你也接住了耶!” 徐烟林愣了愣,扯扯嘴角,没有接话。 她竭尽所能不去回想刚才是多亏了谁才不至于两个人都跌倒在地。 越森站在原地晒了一会儿太阳,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往回走,动作尽可能的轻。 这周去医院照红外线,腿一定又会很疼了。 啊。干脆别去了吧,像班长逃掉运动会一样逃掉理疗,反正也没什么用。 意识里的自己长出第二张嘴来,正对着空气龇牙:那颗肿瘤——叫什么名字来着——该长还是会长,这条腿该废还是会废……你看人家违反校规出去逍遥自在,回来不也没事人一样?这些都是命,摆烂就很好…… “啧。” 想起关山看徐烟林的样子,越森突然出声,制止了那张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嘴。 于是又安静了下来,唯有胸中一阵一阵的泛酸压不下去。 路过昨天发生意外的跳高场地,彼时的喧哗现在早已散去。越森攥紧了手中的拐杖,用力到指尖发白,脸上却依然看不出什么异样。 回忆像瓦灰色的海浪,沉闷又乏味地漫上来,哪怕涌到嘴边,他也已经尝不出咸苦,只因已经积习生常。 数年前,引起轩然大波,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观看的人,就是他自己。 那时他还是高一,刚考了文理分班考,正兴高采烈要跑出考场回家,两步并一步冲下楼梯时,突然觉得右腿一麻,接着就是天旋地转。 他毫无征兆地从楼梯的顶端摔了下去,翻了几番,最后一头撞在墙上。 周围的同学吓到尖叫,他在轰鸣巨响中痛晕过去前,最后一眼看见的,是自己扭曲到失去正常结构的,怪异变形的右脚腕。 从那时开始,命运就跟他这条腿过不去了。 一开始他和家人都以为是意外,是他跑得太急,才导致下楼梯脚滑。 花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,总算是康复到能正常走路了,就在大家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,越森的腿再一次突然发麻。 这次是在他过马路的时候,刚踏上横线,红绿灯就开始闪烁,他便有些着急地开始小跑。就快赶到对面时,突然右腿袭来一阵怪异的痹痛,左腿也跟着发软,他当场就一歪身子,猛地跪在了马路中间。 是好心的路人连忙带了一把将他拖到安全的地方,他才不至于危险地躺在车轮下。越森呆坐在地上,迷茫地瞪着眼睛,看着大人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了许多问题,但他一个也答不上来。 他当时盘算,若是又把骨头摔断了,那能不能手术的时候把上次脚踝上的钢钉拆了,再装到腿上,两次手术合并,这样可以给妈妈省点手术费。 后来又被送去医院检查,医生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 好消息:这次没骨折,只是挫伤。 坏消息:他这次摔倒,和上次摔倒,都不是因为脚滑。 打住。 这两天有太多巧合的意外,越森闭了闭眼睛,企图停止思考,将过去往脑海中下压,灰沫消退,潮气蒸发。 他在操场中央,向太阳借稀薄的亮,以求能走出这片无光的滩涂。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纤瘦的少女背影。 她那样吃力地后退,转身m.cIJumI.CoM